吃過晚飯回家，方坤先去洗了澡，趴在床上翻看這次去東北玩的照片。

陳靖東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還不回房間睡覺嗎？”

“我跟你睡。以後都是。”方坤翻坐起來，盤起雙腿揚了揚手機：“我看照片就覺得，這次去玩特別像蜜月旅行哈哈。”

猜到他賴在自己床上的目的，陳靖東搖搖頭：“你也不嫌膩歪，一人一個房間不好嗎？”

“不好。”方坤總是很有理：“哪有談戀愛兩人分床睡的？別跟我說這次出去玩就是，那是因為在外面不方便。回了家你還要跟我分居呀？”

不動聲色反將一軍，陳靖東走過去坐在床沿：“未婚同居也有理了？”

少年瞠目結舌，結結巴巴：“靠！不是吧，陳靖東！你還真想等合法化啊！那要是國家遲遲不通過同性平權立法承認婚姻，你是不是一輩子就打算跟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了？”

“嫌我慢我可以提速。”陳靖東親親少年的嘴角：“乖，去睡覺。”

“陳靖東你性冷淡。”少年忿忿的：“像我這麽又陽光又帥氣的男朋友，不是應該分分鐘忍不住推倒嗎？你反人性！”

這回陳靖東正面回答了：“我沒那麽道貌岸然方坤。可我想再等幾年，等你大學畢業再做到那一步。如果你不反對，我們現在可以用任何方法讓你滿足，除了最後那一步。”

少年臉紅脖子粗：“什麽叫讓我滿足？搞得我欲求不滿似的！算了算了不提了，我再提這個我就是你孫子！”

“孫子就算了，我有那麽老嗎？”陳靖東嘴角掛著忍俊不禁的笑意，柔和的燈光下，男人周身褪去兵營鑄造出的粗糙凜厲，英俊的令人移不開眼：“你跟我睡這裏，我不是怕你怎麽樣，是怕我自己怎麽樣。”

方坤楞了楞，敏銳的捕捉到重點：“所以？陳靖東你說實話，你到底為什麽要忍著也不做到底？我可以不做，一輩子不做都行，我要聽句實話。”

男人沈默了，食指眷戀的劃過少年的眉骨，被一把抓住，攥的死死的。

那些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陳靖東你不信任我對嗎？不做到底就是你給我留的最後退路。”

房間裏開了地暖，溫度在一點點上升，可是少年的表情卻拉著兩人一直下墜，墜到冰寒刺骨的湖底。

“我明白了。”那些眉眼鮮活一點點褪去，還原成蒼白。方坤松手跳下床，低著頭轉圈的找鞋子：“我回房間了。”

“方坤。”看著少年難受，陳靖東心裏比誰都疼。男人跳下地，光著腳繞過去，笨拙的試圖解釋：“你還小，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方坤一把甩開他試圖握過來的手，爆發了：“我他媽的能等三年，也能等四年！甚至你再給我來個五年也無所謂，誰讓你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呢！誰讓我一頭栽進陳靖東的陷阱就爬不上來呢！當初中考完，你說我小我認了，再怎麽想我也不說，我在紙上一遍遍寫你的名字，晚上開著手機看著你的照片入睡，碰到瓶頸成績提不上去我就看看你的保證書給自己找動力！我告訴自己，方坤你再努力一下，就快夠到陳靖東了。他說了會等你，等你高中畢業成人了，你們會在一起，一輩子。誰知道。”

“方坤對不起。”看見少年眼中的淚光，男人慌了手腳，什麽原則都顧不上了，低聲下氣的先哄人：“對不起是我混賬行嗎？你別哭，你哭了我心疼。你怎麽那麽傻？我怎麽可能不信你？我要是不信你我就不可能答應你。”男人咽了下口水，表情極其難以啟齒期期艾艾的：“我聽說，會很疼，還會裂開出血，嚴重的要住院縫針甚至用尿片，我光是想想你可能會被我……我受不了。”

方坤傻了，幾乎不敢置信：“就為這個？！不是我說大哥，你在哪兒聽說的？誰這麽不負責任瞎他媽咧咧？”

“我上網搜過。”陳靖東含糊的帶過。跳出來那些字眼實在讓他心驚肉跳。可是他沒說，他搜的關鍵詞就沒個好詞。弊端。後果。後遺癥。看了幾眼匆匆關掉網頁，陳靖東覺得自己都要嚇萎了。

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方坤豎了個大拇指：“服了我的哥。行了今晚不鬧了，睡覺，明天你去你爸那邊，我找點資源，不對，科普知識給你掃掃盲。”

……………………………………………………

“鐵了心要轉業？”陳衛國脊背挺直，神情不怒自威。

陳靖東點點頭，語氣恭敬卻不怯弱：“我考慮清楚了，今年申請交晚了，等明年的退伍好了。爸我認真的。”

陳衛國的神情像是老了好幾歲：“部隊不好嗎？男人成就功業的地方。你回到地方，做什麽工作不是做？為什麽要對自己的選的行業如此兒戲？陳靖東你已經三十了，不是二十歲的沖動小年輕。”

擱在煙灰缸裏面的煙蒂餘煙裊裊，扶搖直上消散在空氣中。

“正是因為我三十歲了。”陳靖東盯著那個煙頭。再沒有時間可以蹉跎後悔。方坤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沖動，可是我若猶豫退縮，餘生都沒法過舒坦。

陳衛國不再多說話。他很清楚自己這個小兒子一旦下了決定撞死在南墻都不回頭的倔勁兒。

“你是成年人了，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不多說。”陳衛國掩住嘴咳了兩聲，試圖忽略接下來話題的那點尷尬：“你的個人終身大事怎麽說？這次既然決定轉業，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了？陳靖西家的兒子都快十歲了吧。這種事按說該你媽多操心。”

真是活見鬼，怕什麽來什麽。

陳靖東說不出搪塞的話，也沒勇氣驚世駭俗的突然出櫃，兩人之間突然就冷場了。

萬幸陳衛國這人沒那麽敏感的神經，尤其他跟這個小兒子經常說著說著就沒話了，一點不奇怪。

“我就這麽一提，你心裏有數就行。”當老子的比被催婚的那個還尷尬：“有空想想。老陸那邊，他是真心為你好，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轉業，別硬邦邦一句話，這麽多年人情世故都被狗吃了？”

陳靖東有點吃驚，擡頭挑了挑眉，試探的問了句：“爸你同意我轉業？”

“我不同意。有用嗎？”陳衛國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年輕時候就是頭倔驢。我老了，管不動你了。”

臨走的時候，門口一個滿臉稚氣卻陌生的勤務兵跟陳靖東敬了個禮。陳靖東隨口問了一句小周。這才知道小周已經考軍校走了，前途一片光明。

……………………………………………………

當天晚上陳靖東沒回的成家裏跟方坤二人世界消停吃頓飯，因為楚榮他們知道他回來了。

哥幾個出去搓了一頓，喝的醉醺醺的，換場子唱歌，勾肩搭背的傳話筒。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

王越要結婚了，正月十五擺酒席，只可惜陳靖東趕不上，只能提前借酒相敬，又跑到KTV大門口的便利店買了個紅包，裝了兩千塊硬塞給他。

楚榮幾乎掛到陳靖東的肩膀上，大著舌頭說著車軲轆話，說陳靖東是他楚榮一輩子的好兄弟，等他楚榮結婚，陳靖東必須當伴郎，天大的事兒都先擱一邊撂著，不然就絕交。

楚榮家境優越，從高中畢業當兵就一直在城市裏面混機關兵，血性也有，只是跟雷大膽他們那種野戰兵完全不一樣。

另一方面說來，楚榮除了一些硬杠杠不敢觸及，因為城市裏的便利，吃喝玩樂樣樣精通，跟艱苦樸素完全不沾邊。

“可惜了，哥們兒聽說城南那邊開了個高檔會所，金沙同一個老板弄的，清朝的老宅子翻修而成，特別氣派牛逼。”楚榮跟陳靖東嘟噥：“前些日子上面開會，三令五申強調紀律性，不能去娛樂場所，一旦被逮著就是重罰。你別瞪眼，咱們來這個地方唱歌很低調，又是便裝，沒稽查認得咱。那個會所就不一樣了，知道嗎？”楚榮笑嘻嘻的打個酒嗝：“S市總後那邊有個小崽子不知道深淺，來A市出差被供應商拉著去會所玩，那麽寸勁兒給稽查逮個正著。肩章都給卸了，等處分呢。”

陳靖東本就對這些娛樂場所不以為然：“金沙是什麽？沒聽過。”

“你個土老帽。”楚榮拍拍他肩膀，笑的前仰後合：“行了不跟你多說了，該把你這個純情老男人給教壞了。”

緊跟著就是年三十，初一。

陳靖東跟方坤兩人在陳媽媽家過完年，又跟楚榮他們提前去給原來後勤部的領導拜年，吃吃飯打打麻將。真正歇口氣坐下來喝杯水，已經初二晚上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